黔无驴,有好事者船载以入。至则无可用,放之山下。虎见之,庞然大物也,以为神。蔽林间窥之。稍出近之,慭慭(yìnyìn)然,莫相知。
他日,驴一鸣,虎大骇,远遁,以为且噬己也,甚恐。然往来视之,觉无异能者。益习其声,又近出前后,终不敢搏。稍近益狎,荡倚冲冒,驴不胜怒,蹄之。虎因喜,计之曰:“技止此耳!”因跳踉(liáng)大阚(hǎn),断其喉,尽其肉,乃去。
噫!形之庞也类有德,声之宏也类有能,向不出其技,虎虽猛,疑畏,卒不敢取。今若是焉,悲夫!
跟初中的一帮同学联系上,也快一年时间了。刚建微信群的那会儿,没日没夜的聊啊。突然发现居然记得那么多往事,一个个同学的音容笑貌,慢慢地变得十分真切,有些就好像发生在眼前一样。说起我,大家总是说,小小的个子,说话叽叽喳喳的。也有女同学还记得我的卷发。其实,那时候男生基本上都戴帽子,拿掉帽子,头发基本上也看不出是本来就卷的,还是给帽子压的。
那时候,爸来我们学校所在的镇子上(我们土话叫gei-shang,gei是三声,shang是二声)跟集,顺便会来学校看看我,给我捎些吃的。我们住校生的饼和面通常熬不到星期六回家,要么长毛(我们土话叫siqi,si读轻声,qi读一声),要么有一顿吃多了后面就没了。记得有一回爸来看我,那会儿大概刚升初中不久,同学们围着爸,给我一顿夸,周林同学还跟爸说,那谁可行了,《黔之驴》都能倒着背下来。之前几天好像语文课上刚学过,老师课堂上让背,课文也短,我还算争气,一口气就背下来了。不过倒着背肯定不行。
如今,物是人非。那篇《黔之驴》,也只记得开头几句。老师课堂上怎么讲解的,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。
在网上搜索,才发现《黔之驴》是柳宗元的寓言作品《三戒》中的一篇。《三戒》包括《临江之麋》、《黔之驴》、《永某氏之鼠》三篇寓言,写于作者贬谪永州之时。作者在《三戒》开篇写道,“吾恒恶世之人,不知推己之本,而乘物以逞,或依势以干非其类,出技以怒强,窃时以肆暴,然卒迨于祸。有客谈麋、驴、鼠三物,似其事,作《三戒》。” 看来作者本意是在写驴,“技止此耳!”。现在读来,何尝不是在写虎呢?很多事,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难。想做,就应该去做。
树欲静而风不止,子欲养而亲不待!
把《三戒》中的另两篇抄在这里,有空再看。
临江之麋
临江之人畋,得麋麑,畜之。入门,群犬垂涎,扬尾皆来。其人怒,怛之。自是日抱就犬,习示之,使勿动,稍使与之戏。积久,犬皆如人意。麋麑稍大,忘己之麋也,以为犬良我友,抵触偃仆,益狎。犬畏主人,与之俯仰甚善,然时啖其舌。
三年,麋出门,见外犬在道甚众,走欲与为戏。外犬见而喜且怒,共杀食之,狼藉道上,麋至死不悟。
永某氏之鼠
永有某氏者,畏日,拘忌异甚。以为己生岁直子;鼠,子神也,因爱鼠,不畜猫犬,禁僮勿击鼠。仓廪庖厨,悉以恣鼠,不问。
由是鼠相告,皆来某氏,饱食而无祸。某氏室无完器,椸无完衣,饮食大率鼠之馀也。昼累累与人兼行,夜则窃啮斗暴,其声万状,不可以寝,终不厌。
数岁,某氏徙居他州;后人来居,鼠为态如故。其人曰:“是阴类,恶物也,盗暴尤甚。且何以至是乎哉?”假五六猫,阖门撤瓦灌穴,购僮罗捕之,杀鼠如丘,弃之隐处,臭数月乃已。
呜呼!彼以其饱食无祸为可恒也哉!